若非那起伏不定的胸膛还在艰难地呼吸，陈官几乎以为那是一具漂亮的尸体。</p>
陈官蝼蚁般的一生从未见过比这病公子更美貌的男人或者女人。</p>
像剥了一层苍白的画皮披在身上，睁开眼睛就能变成敲骨吸髓的精怪。</p>
刘太守每日一下公堂便入后厅，后厅住着浑浑噩噩的病公子。病公子的卧房隔壁辟一间药室，药室的药材极其珍贵，尤以几乎绝迹的夜乌藤为最，夜乌藤以根入药可活脉解毒，于是陈官知道，病公子并非重病，而是毒入肺腑。</p>
刘太守日日以口哺药，病公子贴身之事从未假手他人，过了十日，病公子终于在病榻之上勉力抬抬眼皮，露出睫羽覆下一双如同琉璃一样的眼珠子。</p>
陈官在一边随侍汤药，看到刘太守如释重负地对福宝道，“总算不是无用之功。”</p>
福宝拖长了声音，“等公子醒来，大人每日哺药，我必一五一十告知。”</p>
刘太守眼中藏着勾子，唇角却弯折道，“我求之不得。”</p>
塌上的人低垂的眼睑像裹着一团朦胧的雾气，困倦极了，再度沉沉昏睡过去，刘太守细心理顺病公子枯草一般的发丝。</p>
十日又复十日，岭南的春花漫山遍野的时候，病公子渐渐好转了起来。</p>
病公子真正清醒的时候，恰逢陈官当值。</p>
明月高悬于天际，月光洒在院落的蓬勃生长的野草上。</p>
陈官守在病公子的卧房外，嘴里叼着树叶，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蚱。</p>
忽闻里头有响动声，推门而入，见那病公子不知何时清醒过来，挣扎着下了床榻，却因为手脚俱软，摔倒在冰凉的青砖上。</p>
雪白的亵衣凌乱披裹于纤细的双肩，裸露出来的肤色被窗柩外透进的月光蒙上一层清润的柔光，病公子的胸膛因为吃了疼而起伏剧烈，泛起绯薄的红。乱发掩住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睛，在有虫鸣鸟叫的春夜里孱弱地一呼一吸，纤细的腰身仿佛都要随之折断。</p>
陈官小心翼翼上前，温柔地拂开了病公子垂盖眉睫的长发，便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瞳。</p>
“这是何处？”病公子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像冷硬的石子剐蹭窗栏。</p>
陈官屏吸回话道，“这是刘大人的府邸。”</p>